原乡的草木（上） □陈健全

许是自小生活在水绘园边吧，对那里的一草一木有着特别的情愫。离乡三十余载，那熟稔而久远的草木总是让人魂牵梦绕。中秋返乡，阖家团圆之余，何不也来个草木相亲？

那天，蓝蓝的水晶天，进了东大门，跨过石拱桥，随着游人先往水明楼而去。“今夕是何年”，游客们转朱阁，低绮户，自是感怀一代才子佳人冒辟疆与董小宛的缱绻绝唱。而平生无所好，唯喜“拈花惹草”的我，移步庭中，瞻过苍挺隽永的“六朝桧”，即访又一古老的嘉木——木瓜树。盖因前不久，从迎接“森旅节”的一份资料上得知，它是江苏的木瓜之王呢。虽说树龄超800年了，但皮青如翠，俊俏极了，更兼秋实似梨，累累垂枝，人见人爱。斜倚廓柱，头顶一树木瓜，暗香袭来，恍惚悠悠飘来一句：“投我以木瓜，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，永以为好也！”想来，这象征忠贞爱情的木瓜树，植根于“天下第一情侣园”，冥冥之中，实乃天意呀。

出门，沿柳岸复行数十步，过桥，便是古澹园——中国如派盆景园了。都说盆景是“立体的画，无声的诗”，松柏因树造型，“左顾右盼两弯半，云头雨脚美人腰”，怎一个雅字了得。游人且行且赏析，啧啧之声不断。

信步赏过清丽古雅的元柏“灵山华盖”、明柏“龙腾虎跃”、黄杨“枯树逢春”等精品，又到镇园之宝——宋柏“蛟龙穿云”面前，众人手机咔嚓不已。临水照壁前，一盆刺柏，奇容异色，玉树临风。但见“云头”形如蘑菇，而主干弯蟠为龙，头部的残枝经风吹雨打，形成“鹿角”，又似龙爪，苍老挺拔。躯干似鳞，扭曲中而顿生动感，恰似一条蛟龙欲乘风穿云而去。“这盆千年古柏还是北宋理学先驱、教育家胡瑗先生手植的遗物，它在1985年上海举办的首届中国盆景评比展览中获一等奖！”美女讲解娓娓道来，漾着一脸的自豪。对了，正是那年金秋，我至沪上求学，于虹口公园荣遇它的倩影，以及获得二、三等奖的罗汉松“高龙腾飞”、五针松“苍复南山”。爱屋及乌，连当年的一纸门票，我至今还收藏着呢。

“石桥怀古”处，众人尽兴向南离去，而我独自逍遥，欣然重返东隅的儿时乐园——东水关。石板小径，林荫夹道，翠竹掩映，百年紫藤入秋不凋，倒是一棵合抱的黄金树，秋色渐染，落叶缤纷。路旁隙地，兰叶状的麦冬草，青绿油亮，厚铺成缕，遮蔽了路牙，却掩不住一穗穗的紫果子。提起它，孩提时没少摘过，给弹弓填弹。少不更事，长大方知，它又名书带草，来如指导重修水绘园的园林泰斗陈从周教授称赞：“绿得沉郁发光，松秀得如翠绒初展，多美的一幅大地毯……因为它那种温柔敦厚、朴素大方的美态，确是民族风格的特有象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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